寞客醉影痕

懒惰鸽子,文笔幼稚,喜爱下笔,写些小事

【原创】囚鸟

帕里斯第一次见到密特拉是在和平会议上。

  

手上拿着前线传来的捷报,手指正在有节奏地敲击着圆桌。

  

他拿出钢笔,在协议落笔处随意签上花体姓名,抬眼便看见了正在演讲的那个人。

  

身边的人贯来聒噪,台上的人讲到“和平与自由”,圆桌上传来毫不掩饰的嬉笑声,他们手中掌握着前沿的军备力量,强大到不需要尊重这种弱小的国家。

  

弱国无外交。

  

他太年轻,像个初生的太阳。

  

帕里斯合起笔,咔哒一声,像上膛的铜黑色手枪。

  

那张纸上是一个与欧什的约定。

  

他在台上演讲,窗台的阳光打在他身上。

  

帕里斯眯了眯眼,整个人隐于阴影。

  

  

像他的那只鸟。

  

  

帕里斯幼时有一只小鸟,它天天叽叽喳喳,在森林中飞来飞去,喜爱居住在帕里斯家前面不远处的那几棵高耸树木上,仰着自己的小脑袋,唱些好听的歌。

  

他也曾干过那个年纪孩童都喜欢干的事情,幼稚且天真。

  

也有着孩童无知的残忍。

  

帕里斯抓住了那只鸟,冷眼看着在豪华鸟笼中蔫蔫的鸟儿。

  

他想:“即使失去了所谓的自由,可还是受到了庇护呢。”

  

幼小的鸟儿怎么在诡秘的森林中存活?

  

他是保护它。

  

帕里斯不解,他看着没了气息的鸟儿倒在了由他打造的墓冢,抬头看着那天的太阳。

  

过于耀眼。

  

  

“帕里斯先生?”

  

帕里斯抬眼,看那个在台上演讲的人已经站在他前面,他面上是对自己处于回忆的状态的好奇,话语也有些温吞。

  

“密特拉先生,有何贵干?”

  

这场会议本来就是个谎言。

  

“我是想和帕里斯先生说说我写的计划书,我听闻帕里斯先生一直致力于世界的和平,停战之后,我想百姓都会向您所诉说的那样生活在一个令人憧憬的世界的!”

  

百姓喜欢一个优秀的领导人,不是因为他铁血令人畏惧,而是他能带来的意念,百姓需要一个寄托。

  

帕里斯点燃助手递来的雪茄,点燃了切口,夹起放在口中,抽吸一口。

  

烟气在口腔中停留。

  

他垂头看着那人的发梢,微卷的角度看着很软。

  

像毛茸茸的鸟羽绒毛。

  

“会有那一天的。”

  

呼出的烟气混入阴影之中,他的眼睛没于烟雾之后。

  

密特拉的脸看不见了。

  

  

“先生,这是今日份的和平日报,上面大肆赞扬了您与密特拉先生的友谊方针,正处在战争硝烟摧残中的百姓很推崇你们。”

  

帕里斯从各类卷宗深埋的书桌上伸出了一只手,接过了日报,开篇标题写的很夺人眼球,意指帕里斯所属的雯德里与密特拉所属的鸢苏已暗自达成联盟,誓要终结这场世界战役。

  

“传,待会不用阻拦一位先生的到来。”

  

“是。”

  

他将书桌上的卷宗放回书柜里,倒了一杯在旁茶桌上刚冲泡好的咖啡,放在了自己的前方。

  

“帕里斯,你是要背弃我们的合约吗?”

  

来人来势汹汹,锃亮的皮鞋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他眼睛藏在堆叠的肥肉里,肥腻的脸上油光闪现。

  

此人正是欧什的领袖,他贯来重利,性格急躁,但又不失一些精明所在,善观风色。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这是助手刚泡好的咖啡。”

  

两个月前,和平会议上,帕里斯签署了一份同此人所属国的合约,雯德里有着强大的空军力量以及优秀的步兵,而欧什与他们的目标相邻,若绕路而行,军备物资增援不及时,战场上随时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失败。


“你同密特拉当真签署了什么和平方针?”

  

肥头大耳的人甩出了夹在胳膊肘里皱巴巴的报纸,指着那份报纸上帕里斯与密特拉的合照。许是情绪激动,有些口干舌燥,拿起书桌上的骨瓷杯,倒头一饮而尽。

  

帕里斯冷眼看着自己被压平,卷折的纸张。


“你应该不至于如此愚笨,盟友。”

  

“摧毁不只是通过战争。”

  

  

柔软的沙发上,密特拉懒洋洋地躺在上面,他的双眼依旧那么明亮。

  

“帕里斯先生是要带我去见那些已经安置好的难民吗?他们现在过的还好的,对不对,我看日报上称赞雯德里率先组织了难民安居的行动。”

  

帕里斯不语,他双手带上了洁白的手套,正在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子。

  

“时间到了,该出发了。”

  

密特拉从沙发上起身,他背对着帕里斯,忽然想起了什么,用他每次充满自信地站在演讲台上那副温和的嗓音问道:

  

“那次我在和平会议上叫您的时候,您在想什么?”

  

他总是那么好奇。

  

帕里斯徐徐跟着密特拉的步伐,保持一米的步距,二人从客房走廊走向大堂的拐角处时,他疾步向前,轻拍了密特拉的肩膀。

  

“你会得偿所愿的。”

  

密特拉笑得温和,反手拍了拍帕里斯的手。

  

隔着手套,帕里斯能感受那尚是温热的体温。

  

他抿了抿嘴,外头适时响起了骚乱声,帕里斯摸向腰间。

  

密特拉紧张地看向大堂,想回头向帕里斯处走去。

  

  

“砰——”

  

  

记者采访那位人至中年,看着却依然挺拔帅气的领袖时,问了一个众人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

  

“当年,紫菀事件爆发后,作为当时雯德里的盟约国欧什攻占了鸢苏,您在一年后派兵踏平了欧什的土地,是否是为密特拉先生报仇?”

  

帕里斯交叠的双手上戴着一副陈旧的白手套,他对于记者的问题报以微笑,随后用着一贯毫无波澜的语气答道。

  

“密特拉先生当年宣扬和平理念,他始终相信我们的未来应该没有硝烟,没有战争,我相信我们今天所拥有的一切,正是当年密特拉先生所期待的。”

  

  

紫菀事件后,四处宣讲和平与自由的密特拉永远沉眠于那一天,帕里斯冲出欧什在酒店的包围。同天下午二时,欧什攻打鸢苏。

  

在百姓对作为雯德里的盟约国欧什提出质疑之时,帕里斯阐述欧什在惨无人道地枪杀密特拉后,出兵攻打鸢苏的行为率先撕毁了《和平协议》,打起了战争的枪响。帝国百姓震怒,纷纷游行抗议欧什违反《和平协议》的行为。于是次年五月,帕里斯以维护人民安全利益为目的,发兵攻打欧什,擒拿欧什领袖。同年十月,欧什降。

  

雯德里的兵力在那场世界战争中最为强盛,他们的步兵与空中部队以帝国为中心,四散于各个国家。

  

帕里斯年轻却颇有手腕,他在每一场战役胜利背后的领导作用是不可估量的。

  

持续十二年多的战役结束于《全联盟和平条约》的建立,身为战胜国领袖的帕里斯率先在条约上签上了姓名。

  

当消息传出那戒备森严的会议室时,在外等候多时的百姓传出震天的欢呼声,他们称颂着自己的领袖,群情激昂,欢声笑语洋溢,人们以憧憬的眼神追随着那位从会堂中走出的人。

  

阳光沐浴他身。

  

和平时代到来。

  

  

密特拉的墓碑立在了国际烈士馆,而在一个偏远的地方,帕里斯偶尔会独自驱车,在一处无名石碑上放上一束向日葵。

  

他会步行到附近由帝国发放的基金所建的疗养院走走。

  

那里有个花园庭院。

  

帕里斯来时低调,路过的护工也只当是来探访亲友的人。

  

他会坐在中央庭院的长椅上,翻开公文包里的书,看着里面编写的历史。

  

胜利者才具有编写历史的权力。

  

他摩挲过紫菀事件那一页,待到腕上腕表时针指向二,他抬头看向二楼落地窗出现的那个人。

  

那人穿着松垮的蓝白病服,微卷的发梢显得蓬松。

  

帕里斯看着那人被过强阳光照的眯起了的眼。

   

紫菀事件那天,密特拉曾问过,

  

“那次我在和平会议上叫您的时候,您在想什么?”

  

  

他拿着鸟笼放在了餐桌上。

  

母亲扶额晕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孩子居然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让一只鸟儿如此。父亲扇了他一巴掌,说他野惯了,沾染了他们没有的狠戾。

  

那只鸟的羽毛被他拔光了,因为他无意按住了那个没了气息的鸟儿,疼痛让它叫唤了几声。

  

他只是想让他它活。

  

帕里斯本以为这是个无伤大雅的事情,他只是求证了自己想要知道的。

  

他与父母离了心。

  

  

欧什想吞并周边小国,而在帕里斯看来,作为盟约国的欧什也不过是雯德里的周边小国。

  

密特拉他们总得死的,就像鸢苏消亡在了历史中。

  

落在欧什手下是死,死的很痛苦,受尽折磨。

  

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还保留了自己一直相信的对未来的憧憬。

  

一尘不染的洁白手套落下了点点火药残留。


这点残留却也足以让他诧异。

  

  

帕里斯在书桌上签下各类文件时,偶尔想起那个如同太阳的少年,他们有过一样的信仰,只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一条道路行至半途,便断了去路,一条布满了鲜血碎骨,坚定不移。

  

像初升的太阳,还未升起,就隐没于阴云中,直到夜幕降临。

  

  

他曾经无法预料到小鸟的濒死,他不喜欢那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患者可能是由于大脑的保护机制,忘了很多事,先生您是想?”

  

“就留在这里疗养吧。”

  

他只要打造一所森林,没有可怖的会吃掉小鸟的野兽。

  

那么一切,就是可控的。

  

  

帕里斯合上书。

  

太阳会隐没于黑暗,也会在夜色寂寥后,重新升起。

  

无名碑下埋的是那副手套,保养的很好,但是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那是他们有过交际的证明。

  

他曾隔着洁白的手套,触碰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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